又经过一天一夜,蒋放和其家眷在众人的押送下,重新回到幽辽省。
瞧着那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与建筑,在入城时被塞进马车,五花大绑的蒋放,此刻心绪无比复杂。
明明就差一点。
明明他就可以逃离幽辽,逃离镇北王,逃离陈斯年。
结果呢?
就因为那个挨千刀的郑汉铁。
那家伙明明可以护他放离开,结果非要和陈斯年掰掰手腕。
呵呵。
不曾想,堂堂御林军的一个小统领,真气还来得及调转,就被陈斯年杀了一个出其不意。
可怜又可悲。
如今,连带着蒋放,也被带进沟里。
蒋放不恨自己无能,只能身边一帮猪队友。
不过,让蒋放意外的是,他并没有被关进大牢中,而是由一众甲士护送,直径来到镇北王府,又被人护送进入文津阁。
这个地方,他曾经来过。
五年前,从京城到此赴任,那时的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,但身为太子党,还想着能够为未来的帝王打一些地方基础,也算是有王佐之功。
可惜,在各方势力的联合侵蚀下,他终究是没能守住本心。
瞧着那精致中不失大气的阁楼,蒋放笑了笑,正准备进门,旁边的甲士却叫住了,竟然上前给他松绑。
蒋放苦笑摇头:
“这是给我最后的体面?”
“也罢,既然都到此了,我又怎能活着出去。”
蒋放走上前,整理下衣袍,拉门而入。
吱——
阁楼的正门打开。
楼下的侍从带着他径直上二楼。
走过楼梯,一步迈上去,蒋放只觉得这么多年,只有此刻他的脚步最为沉重。
“坐。”
桌案后,太师椅上,那位名声显赫,手握幽辽数十万铁骑的男人,甚至都没抬眼看他一下,正伏案书写着什么。
侧面的桌案后,则是一手端茶,一手拖着烟袋锅的宋无咎,天下第一谋士。
面对这两个样貌平平无奇的中老年,蒋放却感觉一阵窒息。
再往窗户的方向看去,则是一个修长的身影。
陈斯年静静地站立在那,手里同样拖着一根烟袋锅,吧嗒吧嗒地抽着。
阁楼内两个大烟鬼,让半个屋子都蓝了。
“王爷。”
蒋放想了下,还是准备下跪。
镇北王没搭理他,却是宋无咎开口:
“他又不是皇上,你下跪做什么?”
蒋放深吸一口气,摊牌道:
“下官自知罪行滔天,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,只求一事,还请王爷莫要抄家,给我妻儿老小一个交代。”
镇北王这才抬头,那对眼角带着皱纹的双眼,并没有感情,只有漠然:
“抄家?”
“我无法给你定罪。”
“最后还是要呈报给皇上。”
此刻,蒋放也不再装什么,直接道:
“我虽是地方大员,藩王没有随意处置官员的权力。”
“但你不一样。”
“魏山河,你是大虞名声实力都首屈一指的藩王。”
“杀我一个贪官,岂不是易如反掌,又会在乎陛下的想法?”
魏山河瞥他一眼,又低下头。
宋无咎却是摇头:
“就算是王爷,也得走流程不是?”
“看样子蒋大人心中已经有了想法,那接下来也就不多废话。”
“还请蒋大人自行供述吧?”
窗边的陈斯年都懒得开口。
对方能自己说最好,不说,那也好,想办法让他说就是。
很快,蒋放便开始回忆起来,从第一次与布政使吴天密谋榨取朝廷赈灾的官银,以及后来贿赂指挥使,私吞军饷。
可惜,在幽辽谁贪都可以,唯独兵家不能贪。
因为兵权,可是牢牢掌握在镇北王自己手中。
一旦兵家染上不良习气,那么幽辽铁骑就面对整顿,如此可能会只致使整个北部防线崩溃。
蒋放絮絮叨叨的说着,暗处有人奋笔疾书,将他所说的话,一字不落地记下来。
只是说了大半天,他也承认了不少罪行,可是他始终在隐藏什么。
宋无咎频繁地摇头。
陈斯年也是一脸的厌恶。
就连镇北王,都抬起眼皮,注视着他。
蒋放自以为自己已经摆出了摊牌的架势,说的话,对方必然会全信,然而说着说着,镇北王直接打断:
“蒋放,你当真想要保全家人?”
蒋放愣住,还以为是自己态度不够坚决,跪下哐哐磕头,脑门都汩汩冒血,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:
“王爷,下官确实做过错事。”
“但我无愧幽辽将士,无愧您啊。”
“我只求您放过我的家人。”
“如此,我大可自行了断。”
镇北王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,